诗歌的意义在于没有意义
有时候突然意识到诗歌存在的意义并不仅仅在于文字写就的那个瞬间。文字是具有追溯性的。
追溯性的意思是说,当读者在某个时刻读到某些语句,或许会让人经由这些文字而突然想起某些存在过或没有存在过的记忆。
这种情绪是抽象的。下午机缘巧合发现北岛的《今日》刊依旧在发行,杂志社在美国戴维斯,发电邮或是寄支票过去便可以订阅。一年四期,季刊。官网有免费的电子期刊,也包含不少80年代所作的杂文随笔。
负责任地说,我个人对伤痕文学并不那么感冒,不仅仅是因为我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也是因为“阅读”这件事本身就应当怀揣着辩证性。带着任何的狂热去阅读,读者会成为为Propaganda推波助澜的卫兵;带着全然否定的批判去阅读,文学背后的评论又会变成房间里的大象。
我很讨厌把一切都宏大化。同样的,这不仅仅是某一个方向的鼓动。如果任何文字都被要求为某个时代的正反而站队,作者和读者都会被卷入这场风暴里,消弭于洪流之间。
还是让文字追溯给每个个体的存在比较好。每个作者,每个读者,每个人。如果读到某个文字都能让某个读者想起自己在某个时候有过或未曾有过的某段经历,这种抽象化的情绪反而建构起了一个时代最坚硬的基石。
一年多前当我写完我高中的毕业论文,以极其浅显的视角和漏洞百出的分析来试图讨论Richard Brautigan的诗以及反文化运动的反叛的时候,我意识到解构不应该成为有门槛的一件事。当分析到布劳提根对于基督教的“叛道”的时候,彼时我武断地在文章中认为“Brautigan的叙述试图表达他对传统基督教作为旧世界监管范例的否定,并降级耶稣或其他基督教象征的声誉,这意味着基督教已经不再是上帝最光荣的神权代表和象征,而是已经转变为所有凡人中的普通成员(Brautigan’s narration sought to express his repudiation of traditional Christianity as an example of old-world regulation, and to demote the reputation of Jesus or other Christian symbols, implying that Christianity had ceased to be the most honourable theocratic representative and token of God and had devolved into an ordinary member within all mortals)”,但这种判断在一年后的今天看来显得过于单调和绝对。
不过即使是这样,我依旧认为每一次的解读都是具有价值的,因为“追溯性”意味着解读是对于某一个时刻记忆的回忆(recall),既然时间尺度上有所变化,那么解读本身发生改变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准确的说,“解读”这个词也是值得被降格的,这个词本身隐喻着某种门槛,除非作者本身便意在玩弄舞文弄墨的文字游戏(“宵寐非祯,札闼洪休”),否则“解读”一词用人话来讲或许“随想”更为准确。
让我今日意识到“追溯性”这一概念的起由其实是翻到几年前写的一些零碎的闲笔。坦白说我其实能回忆起当时的一些心境,和今日已然大不相同。有时候写文字是很偶然的,可能就是某个夜晚让人突然想起了一些语句。我更多地愿把它归为耶和华的恩赐。在时岁的年轮滚过数圈之后,这种回忆或许会在已经愈合的伤口上撕开一些苦难,但又在长远的道路上向生活的更前方推动一丝力量。
”受难的灵魂在天主的庇佑下得以解脱/每一个虔诚的教徒都在胸口画着十字“
三年过去,我很难说是否我们真的在上帝的关怀下得以原谅,但不论如何,“群山在上帝面前流动”(Judges 5:5),诗歌承载着这份可被追溯的记忆,似乎也足够了。
教往事,教爱恨,随风去。
28/08/2023 写于伦敦